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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水村的滇剧人民资讯

滇剧是云南特有的地方剧种,是云南人民普遍喜爱的一种文唱武打、寓教于乐、说古喻今的戏曲,明代中后期已有南、北曲的演唱,可能跟“洪武开滇”,傅友德、沐英、蓝玉的30万进滇边屯大军及之后大量移民云南军屯、商屯、民屯带来的汉文化传承、融合有关。专家考证:“滇剧的丝弦、胡琴、襄阳三大声腔和一些杂调,都来源于省外传入的戏曲声腔:丝弦缘于秦腔,胡琴缘于由弋阳腔演变成的徽调,襄阳源于楚调(辛亥革命后改称汉剧)。3种声腔,传入云南后,结合云南的方言语音和风土人情、民间音乐,发生了变化,逐步形成了滇剧的三大声腔。”(参见余嘉华主编的《云南风物志》)

今永胜县期纳镇清水村的滇剧,据《云南戏曲志·丽江分志》载,起始于清乾隆年间。乾隆二年,清水驿人刘慥考取进士,先是翰林院编修,后外放四川顺庆府、重庆府再改江苏苏州知府后,官越做越大,他自己从不嫌贫爱富,也难免家人会仗势欺人。他的胞妹就如此。原先许配同村才子、诗人、贡生胡墩,见兄长官位越重、家族间考取举人、贡生的越来越多,觉得跟穷秀才胡墩(人称“胡四公”)门不当、户不对,刘家就赖婚,最后悔了婚约。胡四公拗不过人多势大的刘家,心中一口气泄愤不了,便凭仗自己的诗歌才华,写下了首“秋柳诗”,在清水驿老街隔刘家巷口不远的马家河搭起简易台子,召集一班子戏剧爱好者以“乱弹”曲调唱戏,说古论今,嬉笑怒骂,讽刺刘家的做派,一唱数日,观看者众,影响很大。

刘家毕竟是大户、望族,尽管不好去拆胡四公的台子,不便去打闹、禁止人家唱戏,但还有其他办法呀。致信刘慥,说明村里情况后,刘慥爱惜胡墩的才学,规劝家人不得为难他,就请人精心绘制了京城一家著名的戏台的图纸,寄回老家,请匠人依样修建一座两层楼的戏台。经族人商议,说唱戏不仅娱人,更是娱神,传说东面高峻的交椅山供神灵所居,在此之前新建的东岳庙对面是空地,当时水好,村人夏种水稻、冬育蚕豆,买过来修建坐西朝东的戏台,选址再好不过。为了观戏方便、高雅,还在庙门口新建一座牌坊似的水阁凉亭。亭、台相对,4级台阶的高处摆设桌椅,置水果、瓜子、糕点于几上,间隔两丈多的最佳平视距离,晚风习习,乡绅、贵妇一边观戏一边品茶嗑瓜子尝点心,丝竹悦于耳、水袖战旗入于眼、悲欢离合故事记于心,正如戏台两副对联之一云,“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难得几回闻。”虽置身乡间小蕼,犹坐拥都市梨园,无上之雅致也。大气端庄又美观的戏台落成,延请外面的戏班子来庆贺,一是引导乡民,二是分散瓦解胡四公的乱弹,可谓一举两得。诚然,此“乱弹”非常人说的“乱弹”。据清水滇剧传人阮凤麟先生考证:“《中国大百科全书·戏曲曲艺卷》和《中国戏曲曲艺词典》均解释说,‘乱弹’是指声腔系统而言,泛指昆山腔以外的各种戏曲声腔,后来滇剧的三大腔属乱弹声腔系统,是指演戏形式,当时有人也叫‘乱堂’。‘乱弹’时期的场面,纯属老场面、老打头,小鼓是宽堂子的,比现在的薄而稍大,锣、钹是宽边头,锣锤是用刺铜棒棒敲。”(参见阮凤麟的文章《滇剧在清水古镇》)而此时,云南已掀起了滇剧热潮,“清康乾年间,云南有10多个戏班,演出上的昆、乱杂陈,昆腔、弋阳腔、秦腔、楚调、石碑腔都有;乾隆年间,云南已有可进京演贡戏的演员。”(参见余嘉华主编的《云南风物志》)

清水还有另一个戏台在南阁楼城门洞外桂籍殿前,坐南朝北、不幸毁于清代道光年间民间的一场火灾。不知何因,一个村为何在村中、村南建有两个戏台。正是因为东岳庙和南阁楼戏台的兴建,清水的士绅乡民有个了共同的爱好:延请外来戏班唱戏时,自己也粉墨登场,甩水袖、舞刀枪,“三五步走遍天下,六七人百万雄兵”,过上了一把英雄志士或才子佳人的戏瘾,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致、喜爱。清水驿作为明洪武二十九年(年)设置的卫城之外的惟一驿站,北通州城北胜州,南连古渡金江街,经过多年的经济、文化发展,此时已是永北府外最大的商业枢纽与南片文化中心,四天一集,人口密集、货物流通、和平安宁,都号称“皇街”、清邑——青色的城了,南来北往之人和当地居民对滇剧需求巨大,也有钱、有闲看戏、养戏班子,所以,即便不是春节、端午、中秋,只要家中有喜事、大事,无不延请外来戏班唱戏,外人唱时本地票友、爱好者也登台一展歌喉、手艺、身段。久而久之,很多戏班闻风而来,最多时有三四个戏班同时在清水的三街十八巷穿梭,著名的戏班如王二的“天华班”、束云程的“云福班”、杜开明的“富春班”、黄小青的“玉泉班”、蔡云洲的“荣兴班”、李汉鼎的“升仙班”、周锦堂的“店翠剧团”、王正趋的“庆云班”、华小迁的“永胜班”、晏华清的“清华班”、赵兴仁的“西云春和社”等等,都曾到清水演出过。(参见阮凤麟的文章《滇剧在清水古镇》)这些戏班一扎班就是一两个月,有吃有喝有人捧,乐不思蜀。据说,有一回,3个外地戏班在清邑合演全本《精忠岳飞》,连演40多天,有很多演员平时吸食鸦片,有的还酗酒,戏没唱完,竟然有3个演员唱死在了戏台上。班主王二临走卖了戏箱、装头等抵债,清水人黄德建卖了一份水田才付清了戏装钱。有了戏装,从此,清邑人就自己登台演出,经过不断实践,很快涌现出几代业余演员,还成立了剧社,如比较早的有“绅君班”,后来的“集义社”。清水的戏剧爱好者废寝忘食“追戏”,很狂热,购置戏装、乐器,自告奋勇加入,不用多久,自己就会唱、会演,几个人相约在哪家堂屋或院子龙眼树下的板凳上围坐就唱开了,俗称“板凳戏”。村里涌现出了像王半仙(生角)、殷五龙(丑角)、黄绍义(生角)、彭缮(花脸)、刘映萍(小生)、饶守珍(旦角)等;文武场有黄尚忠、彭九龄、何翠如等著名的业余演员,即便是戏班内行,对他们都无不称颂有加。有的乡人,自己不能唱,就添置文乐或武乐的京胡、锣鼓等乐器,坐在戏台边上或“板凳队”边伴奏。在清水人的观念中,只要站在还是坐在戏台上,就是一种荣耀,会唱戏者无不老幼尊敬、崇拜,红白喜事酒席上让为上席、主桌。白天黑夜、街头巷尾、田间山道,几乎没有人不哼唱几句台词、唱段的。清邑享有盛誉的“刘家班”是以刘本祖为首,刘益祖、刘植祖、刘同祖、刘介祖、刘龙祖、刘镇,弟兄叔侄几人同台演出的组合。他们最爱演出滇剧《金沙滩》,几弟兄扮演杨家将父子,给观众留下很深印象,很受欢迎。据说,民国后期彭缮和陈四莲之所以成了一家,皆系两人都是戏迷,在农田里干活时唱滇剧,一来二去唱成夫妻的。

毫不夸张地说,清水的“音乐教育”和历史教材,全来自于滇剧演出,只要会听、会看滇剧,就会听、会看京剧、川剧、越剧、黄梅戏等戏曲;只要看了滇剧,无人不认识陈世美、秦香莲、诸葛亮、岳飞、郑子明、陶三春的……一句话,清水几千人的氛围,就是放养滇剧的大池子!其实,在那些没有电灯只能点松明火把,没有说书更没有电视的乡村黑夜时代,爱看爱听滇剧的不止清邑人,附近的教基田、宋官、街西、跑马田、烂泥箐、栗山、庄房上等周围村庄,只要听到清邑戏台上悦耳的锣鼓家什一响,犹如魂被牵、魄被勾,立即飞奔而来,站着看完每一场演出,深夜头顶星星或冒雨回家的。有外乡年轻人不知这一传统,第一次来清邑街看戏,竟然说“清邑街人气都晓不得气,还演老戏!那点吱吱嘎,还拉得好听!”来过几次后,再也不说,只盼着尽快演戏了。

也毫不夸张地说,即便是“砸烂封资修”的“文化大革命”期间,只有8个样板戏的时代,清水人没有或鲜有外来戏班子,饿着肚子就自己演戏,在演出《红灯记》《沙家浜》等革命戏目的同时,会穿插进来,悄悄演出《三岔口》《秦香莲》《千里送京娘》等传统戏曲。对《秦香莲》好像情有独钟,无论全本还是折子戏《铡美案》《韩琦杀庙》等,多次演出,看过戏后活学活用,只要是忘恩负义之人,一律称之、鄙之为“陈世美”。现今丽江旅游界的著名企业家王化新,20世纪70年代初就曾扮演过秦香莲的儿子“东哥”。那时很不幸又庆幸的是,云南戏曲学校科班出身的阮凤麟老师,从永胜县滇剧团“下放”到清水附中教书,附中校址就是东岳庙,他一边教书一边指导清水业余文艺宣传队和业余滇剧团排练节目,自己还上台演出,清水的滇剧隔三差五就会开锣上演,群众大呼过瘾,涌现了彭瑞林、周光宗、楼国光(花脸,嗓音洪亮)、刘锰(丑角、小丑)、万钟福(生角)、袁嘉猷(小丑)、杨嘉华(生)、李敏(小生)、刘茂祖(丑角,尚表演)、刘金玉(旦角)等戏迷、高手。武乐的有刘超祖、何占德,文场有何伟、黄人虎等。这时演戏,已不在东岳庙对面的戏台上施展,戏台被当作“封资修遗孤”拆除,支部书记下令把村子东南端的瑞光寺大殿搬来作大队部办公使用,在大殿斗拱前用水泥砌了个1.5米左右高的铲口形戏台,赶鸭子上架表演现代舞《草原英雄小姐妹》《红色娘子军》等时髦节目,也附带演演拿手的、最受村人喜爱的《秦香莲》《穆桂英挂帅》《打瓜招亲》《十五贯》《空城计》《诸葛吊孝》《三岔口》等老戏。

清水的滇剧式微于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,取代它的当然是电视机而非收音机,也不是电影——那年头,露天电影还是一个月只有巡回放映的一次机会。这时,退休在家的阮凤麟老师有时间、精力,写剧、编剧、排练,上演现代小剧《夫妻同心》《一条鱼种》《一架手推车》等,在村里没什么人看了,改而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或外出其他村落或到邻县鹤庆等地演出。

年7月25日,时任市委常委、市委宣传部部长江勇到清水古镇调研,当听到汇报说为了开发清水古镇丰厚的文化旅游资源,须恢复重建毁于“文革”后期的戏台时,当场表态支持。不久,他协调到45万元资金,由清水村委会和清水古镇旅游责任公司负责施工,依照老人记忆中的旧样式,在原址重建了东岳庙戏台。这之前,由杨嘉华牵头,召集楼国光、夏兰子等中老年男女,村里已组建了10多人的清水边屯滇剧团,旨在传承古老的滇剧艺术,为古镇旅游增光添彩。得到同村企业家兰学华赞助,剧团已购置6万多元的戏装和相应文、武乐器,每月的1号、11号、21号在戏台排练一天,以备重要客人光临时演出,每逢春节、端午节必须演出。楼国光、肖玉贤、刘茂祖等村里这些多为六七十岁的老者有的还在耕作、做生意或做家务活,但拯救、传承滇剧的心愿强烈,有没有报酬、有多大一点微薄的报酬不论,几乎按时排练,节日必油墨重妆登台,唱念舞打老声老气高唱低吟传扬滇剧,希望后继有人,滇剧艺术永存。

本文来源:丽江日报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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